支付行业正投入数百亿美元，付出巨大的成本，旨在“教会AI 花钱”，其核心竞争在于争夺未来AI经济中支付规则的制定权和主导地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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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PayPal宣布与OpenAI合作，允许ChatGPT用户在对话中直接完成支付时，市场反应几乎是瞬间的：PYPL股价在盘前飙升15%，收盘更录得数月来最佳表现。

这次合作的意义远不止股价变化，AI正在为所有支付企业重新定价。

在未来的AI也可以花钱的时代，支付企业的护城河已扩展到：不仅仅是牌照、通道或费率，更关键的是能否将支付规则、风控、身份验证和结算流程抽象成可被代理调用的能力。

谁能最快教会AI合规、安全、可追责地花钱，谁就能在新定价体系中获得溢价；反之，错过这个窗口的公司，可能只成为低利润的“管道”。

那么，为什么“AI + 支付”会重新定价现有的支付体系？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成本？整个行业为了实现这个目标，买单的又是什么？

一张难以估算的账单

估值框架的变化源自成本结构的重塑。将支付企业能力“API化、可追责化、可审计化”，让AI能安全地代表用户花钱，这套工程的成本远远超过一笔硬件设备的采购。

仅2025年，Alphabet、Meta、微软和亚马逊四大巨头在AI基础设施上的资本支出就超过3600亿美元。Alphabet从年初的750亿美元预算，到年中已上调至850亿美元，年底再次上调至930亿美元。

整个硅谷到2025年在AI上的整体投资预计达4000亿美元。这些资金主要投向建设数据中心、采购GPU、铺设高速网络，目的是让AI理解语言、识别图像、生成内容。

但这只是基础设施层面。为了让AI代表人类花钱，还需要一场更深层次的“赋能”工程。

目前，我们难以给出具体数字，因为这不是一次性投资，而是一场持续、多维度的“豪赌”。它由可见的直接投入和不可见的间接成本共同组成，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估算整体成本。

首先是可见的投入，最主要的是“协议研发的军备竞赛”。

Google、Visa、Mastercard这些巨头，派遣顶尖工程师、产品经理和法律专家日以继夜地工作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：让自己设计的协议成为未来AI经济的通用语音。

以硅谷的薪酬水平来看，一个几百人的团队，每年的运营成本就高达数亿美元。考虑到协议的研发和推广周期一般为2到3年，仅这一项，行业投入就可能达数十亿美元，还不算巨额的市场推广和商务合作费用。

其次，是对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的全面改造。为了支持AI代理支付，全球数千家银行和支付机构都要“开膛破肚”，升级系统：构建新API、部署更强大反欺诈模型、优化身份验证、增强实时监控等。

根据Autonomous Research的报告，AI技术虽然从长远看能为金融机构节省高达22%的运营成本，但前期投入巨大。这些改造的成本保守估计也在数百亿美元级别。

同时，风险投资也在疯狂涌入，试图抓住下一个支付巨头的崛起。根据S&P Global，2025年第三季度，AI代理和稳定币成为金融科技融资的热门热点。

让我们看一些实际案例：

• Ramp：一家提供自主金融服务的公司，短短45天内完成两轮融资，估值从160亿美元升至225亿美元，市场狂热可见一斑。
• Circuit and Chisel：一个代理商务平台，种子轮融资1920万美元；Lava Payments：为代理原生企业提供支付系统，融资580万美元。
• 此外，还有Kite AI、Basis Theory、Kira Financial AI、Neurofin AI等多家企业都已获得融资，且还在不断增加。预计到2025年，流向AI支付相关创业公司的风险投资总额将超过50亿美元。

但这些“眼见为实”的投入，与“看不见的成本”相比，可能还仅是“冰山一角”。

最大难题是“机会成本”——传统模式的被颠覆。

麦肯锡在其报告《Agentic AI对零售和中小企业银行业务的变革》中指出，全球支付行业每年超27000亿美元收入中，近一半来自“客户惯性”。即用户因懒惰或不知情，将资金停留在低利率账户或忘记积分兑换。

AI代理的出现，将彻底终结这一“躺赚”模式。

一个理性的AI代理会如一个不知疲倦的私人理财顾问，实时监控账户，自动将闲置资金转入收益最高的产品。

它还会在每次购物时帮你选择返点最高的信用卡，甚至通过开放银行的A2A支付，绕过传统信用卡网络，从而侵蚀银行和卡组织的主要收入来源。

麦肯锡预测，仅在欧洲，若10-20%的消费者采用AI代理，银行的净利息率可能会被压缩30到50个基点，意味着数百亿美元的收入流失。此外，全球范围的损失可能达到数千亿美元。

综上所述，行业想要实现“让AI学会花钱”的目标，直接投入（协议研发、基础设施改造、创业融资）可能在数百亿美元级别，而机会成本和潜在收入的流失，则高达数千亿，甚至上万亿。

这笔“学费”无论由哪个公司承担，都十分沉重，而整个行业也在共同买单。

为什么教会AI花钱如此困难？

让AI帮你买杯咖啡听起来简单，但实际上涉及复杂的技术、法律、商业利益和安全问题。

首先是标准之争。AI代表你支付时，必须有一套通用的协议与商家、银行、支付网络沟通，但问题是谁来定义这套协议？

2025年5月，Coinbase推出了x402协议，试图激活沉睡了30年的HTTP 402状态码（Payment Required），建立一个基于Web3的去中心化支付标准。其核心思想是每笔交易都通过加密签名验证，由代码而非中心机构保障安全。

这种思路的优点在于开放、无需许可，任何开发者都可以基于该协议创新。但缺点也很明显：在现有法律框架内，如果出现纠纷，责任认定和追溯会非常困难。

今年9月，Google联合60多家公司推出了AP2协议，提出了另一套方案——授权委托书（Mandates）。这类似于在法律框架下，为每一笔交易创建加密签名的数字合同，确保每次交易都有据可查、责任明确。

Google依靠庞大的生态和与监管机构的良好关系，使AP2更易被主流商家和金融机构接受，但其缺点在于中心化可能被滥用，Google或其利益集团可能借机谋取不公平利益。

紧接着10月，Visa和Mastercard同步发布协议，表明传统金融巨头不会缺席未来支付标准的制定。它们的方案较为稳妥，旨在在现有体系中渐进式引入AI代理，而非彻底颠覆。

这场协议之争的核心，是未来支付基础设施掌控权的争夺。谁的协议获得主导，就能在AI经济中收取“过路费”，掌握规则制定权。

其次，权限控制也是巨大的难题。授权AI代表自己花钱时，用户需要设定边界：能花多少钱、在哪些场景可以用、需要确认吗？如果AI被黑或出错，责任谁来承担？

这些都关系到建立一套完善的权限管理体系，需要兼顾自主性与安全性。主要措施包括：引入更复杂的API接口、增强身份验证、实时监控和应急响应机制。

比如，Visa提出的“可编程支出（Programmable Spending）”模块，允许用户用自然语言设定限制，比如“每周最多花50美元在咖啡上，但在我常去的店可以提高到70美元”。

第三个难点是责任归属。如果AI代表你买错了东西，支付出了差错，谁来负责？开发者、支付平台还是用户自己？

传统支付结构建立在“人类决策”之上，法律框架也以此为基础。一旦决策由AI取代，责任链就须重新定义，包括调整法律条款、设计保险方案和争议解决机制。

多数协议通过详细日志和数字签名试图应对，但当争议发生时，如何将技术证据转化为法律依据，依然是难题。

最后，商业利益的再分配也充满变数。传统支付中，银行、卡组织、支付网络商和商家各自占据利润分配份额。而AI代理会成为一个全新的中间层：

• 为用户自动选择最佳支付方式；
• 绕过传统信用卡网络，直接进行比价与议价；
• 甚至可能通过开放银行A2A支付，改变现有支付生态的利益格局。

这将打破过去稳定的利润分配结构，谁能在新生态中占据有利位置，谁将在未来万亿级市场中获得利润。而无法适应的企业，则可能被逐步边缘化。

举个例子：让AI代理帮你安排下月旅行。它可能会同时与多个供应商交涉，预订航班、酒店、租车，涉及多笔支付、不同货币、不同取消和退款政策。

要保证安全、可靠、可扩展，并能处理大量复杂交易，构建一个这样的系统，难度极高。

转型焦虑

整个支付行业正陷入深刻的焦虑之中。

在AI代理时代，传统支付公司不再是交易的中心，可能变成“管道工”。用户不用关心用哪个支付平台，因为AI会自动选择最优路径。商家也不必在网页上放置各种支付按钮，AI会直接完成交易。

如此一来，支付企业的价值主张何在？如何在价值链中保持位置？

PayPal的策略是深度绑定OpenAI，成为ChatGPT的默认支付渠道。这虽然可能带来庞大的流量和交易，但风险也巨大：如果其他AI平台崛起，或OpenAI自己做支付，PayPal的布局可能变成“水中月”。

其他支付巨头如Visa和Mastercard也在布局自己方案，试图掌握标准制定的主动权。

但不管选择哪条道路，行业共同面对的难题是：在AI主导的支付生态中，传统利润空间极度压缩。

更令人担忧的是，控制整个变革主导权的，已不再是支付企业，而是那些科技巨头——如OpenAI、Google、微软。他们既掌握AI技术，也拥有庞大的用户基础和资金实力，可以绕过传统支付体系，自建新系统。 Google的AP2协议已暗示了这种野心。

在这种趋势下，传统支付企业能做的，只有积极参与，力争在新生态中不被边缘化。这也是PayPal选择与OpenAI合作的逻辑。

由AI引领的支付行业洗牌逐渐明朗：顶层是AI平台（如OpenAI、Google和微软），掌握技术和用户入口，是未来的绝对主导者。它们可能向开发者和商家收费，就像苹果从App Store抽佣一样。

中间层是基础设施服务商，如Visa和Mastercard，提供支付网络和结算服务，成为AI经济中的“管道”。它们可能从海量交易中获得微薄利润，但已无权定义规则，更像高速公路的养护方，而非所有者。

底层是专注特定行业或场景的创业公司，例如Ramp、Kite AI等，提供定制化AI支付解决方案。它们可能在细分市场中找到空间，但难以撼动巨头的地位。它们就是“淘金者”，在变革中寻求一席之地。

而像PayPal这样的大公司，正处于尴尬的十字路口：既没有技术优势，也不掌握底层网络；唯一优势是庞大的用户基础，但在AI支付浪潮下迅速被蚕食。

2025年10月28日，PayPal股价的剧烈波动，或许只是这个变革的序幕。巨额资本投入、收入重分配，预示着一个由AI主导的新支付世界正逐步到来。

而在这个新格局中，曾经定义支付规则的公司，正逐渐转变为规则的执行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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